回三竹村的路程也算是遠的，舟車勞頓。小啞巴的身子又剛好些，有些經不住折騰，在路上連著病了幾次，反反覆覆，楚仲軒想著不如不來，這小啞巴不舒服，他心裏頭比誰都疼。

到方青鎮時還吐了一道，想著就快到了，也不著急趕路，就找了個客棧住下了。

要說小啞巴原就算是方青鎮的，時常來這賣些籃子，認識的人也是不少的。可不知道是這幾年時移世易，還是如何，小啞巴也沒見著幾個熟人。

在客棧躺了一日，找了郎中開了藥。說是無礙，不過就是吹了風，受了風寒，開了個方子，吃幾服就好。

楚仲軒見他睡得昏昏沈沈，也不敢再讓人睡了，拉著人起來走動：“走動走動，睡得頭疼嗎？”

小啞巴點點頭，穿了鞋襪，跟著楚仲軒下了樓，這也不是吃飯的時辰，客棧裏的人寥寥無幾，掌櫃的站在櫃子後面算賬，小二忙著收拾，等著晚上開張。看見楚仲軒等人下來了，忙上前招呼：“客官要吃點什麽？”

“上點清粥吧。”

“好嘞，客官您稍等。”

楚仲軒找了個靠窗的位置，還好今日無風，想著讓小啞巴透透氣，多見見人，會好些。

小啞巴覺得是楚仲軒過於擔心了，自己也不是弱柳扶風般，哪裏有那般嬌氣。等著上了清粥小菜，吃了幾口，倒是覺得舒爽不少。

二人正吃著呢，掌櫃的過來了，對著小啞巴試探性地問了一句：“請問，這位公子可是方青鎮的人？”

楚仲軒倒先警惕起來了，要去擋著小啞巴，被小啞巴拉開了。

掌櫃的見楚仲軒這般戾氣十足，往後退了一步，趕忙解釋：“二位公子別誤會，只是內人說這些小公子長得像一位多年前的恩人，這才來問問。”

楚仲軒和小啞巴這才註意到站在不遠處的女子，小啞巴看過去那一瞬間，那女子便走上前來，抖著聲音問：“小啞巴，你是小啞巴？”

小啞巴一下也沒想起來，只是在想眼前這位長相標致的女子是誰，可女子已經上了前，指著自己說：“我，我是林屏，小啞巴你還記得嗎？”

一說林屏，小啞巴想起來了，楚仲軒也反應過來了，看著她，原來這就是那位原要進宮的林小主。

長相的確與小啞巴有幾分相似，若是十年前，應是十分清麗可人的。

小啞巴沒想到會在方青鎮見著林屏，覺得欣喜。二人坐下，說起往事，原來林屏逃出去後，就去找了自己的心上人，可她既是逃出來的秀女，那她自然就不敢再回方青鎮。

後來聽聞宮中多了位男妃，林屏想著莫不是小啞巴。再後來宮裏的妃嬪們都被遣了出宮去，說是皇上獨寵男妃，林屏想著風聲過了，那不如回方青鎮來，同相公做些小本生意，才有了這客棧。

可好巧不巧，沒想著還會見著小啞巴，林屏原以為自己瞧錯了，眼前的小啞巴和上次在京中相見時前比起來，實在是標致了不少，都不敢認了。

說著說著，林屏反應過來小啞巴身旁的貴公子，竟不知這是楚公子還是當今皇上。

得知楚仲軒就是皇上時，林屏更是覺得不可置信。要不說造化弄人，誤打誤撞，小啞巴替他進了宮，做了男妃，偏還遇見了想找的人。

林屏出逃，還是犯了欺君之罪，忙要求饒，被楚仲軒攔住了：“若不是林姑娘，朕與小啞巴也不會相見，林姑娘何罪之有呢，倒更像是我們的媒人。”

這話說的林屏臉上一紅，她不懂男風，只是多少覺得與旁人不同。

故人相認，小啞巴心中一陣感嘆。夜裏靠在楚仲軒懷裏想了許多，這麽多年，他也想過出逃的林屏如何了，生死未蔔。更覺得是自己偷了林屏原該有的福氣，可如今見到了林屏成了家，有了孩子，頓覺寬慰。

楚仲軒似是察覺的出小啞巴的心思，將人緊緊抱住，吻了額頭：“她如今過得好，你也可放寬心些，明日就回三竹村了，早些歇息吧。”

小啞巴點點頭，靠著楚仲軒睡了過去。

三竹村到方青鎮的路程不遠，再加上這幾年修了路，還方便了車馬，更是快了許多，到了晌午，幾人就到了三竹村。

小啞巴剛進村，各家各戶都探出了腦袋來瞧，一老者站在遠處問了：“哪裏來的啊，進我們村做什麽？”

夏禮上前要說話，被黑鷹拎了回來。看著楚仲軒和小啞巴上了前：“老先生，我與這位回來探親的，老先生還認得他嗎？”

老先生瞇著眼睛盯著小啞巴看了許久也沒認出來，搖搖頭。

後面過來一人問：“你？是不是小啞巴？”

小啞巴聞聲看了過去，是已經鬢角發白的嬸子，點點頭。

兩人多年未見，嬸子眼角一紅，哭了起來：“小啞巴，真是你啊，我們，我們都當你死了啊，你怎麽這麽久也不讓人帶個信回來啊。那上京路程遙遠，我們都想著你不是被土匪殺了，就是被豺狼吃了啊，小啞巴你可算回來了。”

嬸子說著說著，嗓子都沙啞了，又催著其他人：“你們都出來瞧瞧，是小啞巴回來了。”

那些還認得小啞巴的都出來了，一股腦地蜂擁上去，倒把楚仲軒擠出了人群。楚仲軒看著小啞巴被人簇擁著，又覺得自己應早些帶小啞巴回來的。

他忘了，這才是小啞巴的家，小啞巴從來不說，可他一定想回來看看。

跛腳小子的長子也十幾歲了，個頭長得快，不知道隨了誰，都到小啞巴的胸口了。中氣十足的叫了一聲“啞叔。”

小啞巴做了叔，有了侄，心下高興，拉著楚仲軒過去。孩子嘴甜，也管楚仲軒叫叔，楚仲軒沒有侄子，也是頭一回當叔，笑著摸了摸孩子的頭。

村裏的人知道是小啞巴回來了，特意辦了酒席接風洗塵。

向來沒什麽酒量的小啞巴這天高興，也喝了幾杯，楚仲軒在邊上勸都勸不住，後來是醉著被人擡進屋裏的。

小啞巴的那處屋子早就不能住人了，風吹日曬的，破敗的不成樣子，便住在了嬸子家。

莞香姑姑給小啞巴做了簡單的洗漱，就被楚仲軒安排了出去，說是自己來就行。

莞香姑姑見怪不怪，剛出了屋，就被站在拐角處的嬸子招招手叫了出去。

“這位姑娘，是做什麽的？別怪我這做嬸子的多嘴啊，我們小啞巴多少年沒回來了，也不知如今過的怎麽樣。小啞巴成家了沒，可有子女了？”嬸子問了一堆，莞香姑姑老道地答，“嬸嬸多慮了，我們小主子如今過的很好。”

“小主子？小啞巴都成主子了？好啊，是真好啊，這小啞巴過了這麽多年苦日子，可算是過上好日子了。”說著說著，嬸子紅了眼，抹了抹眼睛走遠了。

莞香姑姑看著嬸子遠去的背影，又回頭敲了敲屋子，心想自家小主子以前過的究竟是什麽日子？才能讓村子裏的人這麽心疼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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